多想陪着你

鞭炮的碎屑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有的刚在此处停留片刻，便去了别处，和我这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一样。春节假期结束了，我背着行囊即将远赴他乡。在家门口，我几次想要转身看看父亲，可始终不敢，我怕眼中的思念落下。远处的灯笼红彤彤的，谁家的新燕在头顶呢喃着，似乎在诉说着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的故事。

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村子里还有父亲的几个兄弟健在，其中一个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但也只剩一个人生活。除夕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刚到家，父亲就急着把大家伙叫过来一起吃年夜饭。跟长辈问过好之后，大家团团围坐。桌子上都是我爱吃的菜，不知父亲为此忙了多久。孩子的新鲜劲上来了，又喊又跳的，屋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父亲打趣地说，院里的老鼠吓得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说老鼠也回家过年去了呗。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吃过饭大伙张罗着打牌，说好谁输的次数多，零点就得给大家发红包。虽然他们当中有的抓牌已经不太利索了，脑子反应也慢了，甚至分不清敌友，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玩得都十分开心。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我和父亲走出门外，开始放鞭炮。烟花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红红的。大家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祝福声中，又老了一岁。

返程的日子到了。买票的时候，父亲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一会问是否买到了，一会说实在不行晚一天再走。好不容易买到了，他嘴里说那挺好，可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在旁边反复提醒我不要忘了什么东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把几千块钱偷偷塞到了枕头底下。

打牌的时候，一位叔叔悄悄告诉我，每次我走后，父亲都要在他家坐好久，魂不守舍的，有时还会落泪，让我这次走的时候好好安慰安慰他。想着叔叔说的话，我心里很难受，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热闹的梦”。这一场梦，远在他乡的父母都做过。习惯了空寂无聊，却最怕热闹之后的突然冷清。年，来得如此隆重，却又走得悄无声息。

年前，为了几天的团聚，那么多的人甘愿承受车马劳顿，只为在年终岁末和亲人见上一面；年后，家门口、车站、机场、码头不断上演着各种离别。如此年复一年。

太阳，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升了起来。父亲已经做好了早饭。吃着小时候最爱吃的鸡蛋饼，我的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

父亲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在屋里凝望母亲的照片许久，不知这些年父亲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时间并没有被思念和不舍拉长，无奈只好背起行囊准备出发。在家门口我犹豫了，该怎么跟父亲告别呢，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出门在外注意身体，好好工作，别惦记家，爸身体好着呢……

我不记得他后面说了什么，只是疯了一般地转身跑过去，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泪如雨下……

□范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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