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华 朝鲜大嫂为了保护我而牺牲

老兵赖华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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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斗下来，我的左腿被炸伤，朝鲜大嫂为了保护我被敌人炸死了，我要回前线为她报仇。”今年89岁的老兵赖华，谈到70多年前的抗美援朝战争，镌刻在他记忆深处的往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他仿佛回到了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1 为了能参军  他在鞋里装满沙子

1935年，赖华出生于四川省绵阳市。入伍前，他家里特别穷，没有房子也没有地。1951年土改后，赖华家分到了房子和土地。“我特别高兴，政府让我上了学还不用交学费，家里有房子也有地了。上学的时候，我和同学们一起扭秧歌、写标语，标语是‘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老师教我们要爱国、爱人民。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不然美帝国主义打过来，我们的房子和地又都没了，所以我哭着闹着非要参军不可，我要上朝鲜打美国鬼子。”赖华说。

当时，赖华的年龄尚小，报名参军时体重和身高都不够，他就在鞋里装了好多沙子，踮起脚身高就够了，征兵干部让赖华把鞋脱了，结果露馅了。但他哭着闹着非要参军不可，征兵干部扭不过他就让他参军了。“新兵时训练稍息、立正、敬礼等，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接到通知准备上朝鲜战场。那时候绵阳还没有通火车，我们坐汽车从绵阳到了宝鸡，到宝鸡后我们新兵班12个人围在一起吃完一顿饭就乘火车直赴东北。火车走了4天终于到了吉林。我们在吉林进一步训练怎么用枪，怎么操作大炮，还有懂朝鲜语的干部教我们说朝鲜话。”说起当时参军的情形，赖华很激动：“志愿军的字典里就没有‘怕死’两个字，说实话，从我参军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一旦上了战场，敌人的炮弹可不长眼，谁也不敢保证吃了今天的晚饭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2 行军路上 所见之处都是弹坑和废墟

在行军的路上，赖华体验到了战争的残酷。“路上看到的全是弹坑，铁轨被炸得到处都是，有一节铁轨插在半山腰上，你想想战斗打得多惨烈，炮弹坑像水塘那么大。一开始我也好奇，当地的山中怎么这么多水塘，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弹坑。还有很多直径一米多粗的树也全被炸断了。我当时去看了朝鲜的火车站，火车头到处是弹孔。”赖华对于当时战争的惨烈记忆犹新。

战地生活很苦。冬天，朝鲜气温降至零下三十多度，这让来自南方的赖华很不适应。“为了躲避敌机的狂轰滥炸，我们很多时候不敢做饭，只能吃一把炒面就一把雪。”赖华说。炒面由炒熟的高粱、玉米、黑豆等碾磨制成，直接吃又干又噎人。“我们先把雪含化了，然后就着炒面咽下去。吃完一顿，舌头都冻得没了知觉。如果遇到敌机侦查，为了不暴露目标，我就在雪地里往前爬，手脚都冻僵了。有的战友在爬坡过坎时，鞋掉了只能光脚走，脚和袜子都冻到了一起。”

在赖华的记忆中，初到朝鲜的几个月，美军的飞机总是不停地轰炸。当时，赖华被分到志愿军第60军181师52团3营7连当通讯员。在攻打101无名高地时，战士们都用树枝做一个圈戴在头上做伪装，大家匍匐着身子，一点点挪动着爬到敌人阵地前。天黑了，信号枪一响，连长就带着战士们端着枪往上冲。“我跟着连长刚冲出壕沟的时候，一发炮弹在身旁爆炸，我当时感觉腿很疼，到了医院后才知道骨头断了。连长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左腿挂彩了，你别管我继续向前冲，连长冲我一挥手继续带领战士向前冲去。”赖华说。

此时坐在交通壕沟边上的赖华也想跟着战友一起冲，可腿上流着血，他只能端枪靠在壕沟边为战友鼓劲打气。这时，突然身边传来异响，赖华心里一沉：“不会是美国兵吧。”他沉住气，慢慢往坑道口挪，接着端起枪瞄准坑道口，用四川话大声喊道：“美国鬼子不许动！再动老子就打死你！”仔细一看，却是指导员带着三排、四排上来了。指导员拍着赖华的头说道：“小鬼，你很勇敢，打完仗给你庆功！”

3 朝鲜大嫂 为了保护我牺牲了

“我曾几次在梦境里见到这位善良的朝鲜大嫂，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没跟她说上话就醒了。”每每想到这位大嫂，赖华就会暗自流泪。

在101无名高地受伤后，几个战友把赖华抬下了阵地，部队继续往前冲。“战友们抬着我往山下跑，因为天黑摔倒了。这时敌机又开始轰炸，我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把我压在底下，敌机轰炸完了也没起来。等天亮了一些，我才看到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妇女，原来是个朝鲜大嫂，她为了保护我被敌机炸死了。其他人把她从我身边拉起来的时候，她的胸口满是鲜血。大嫂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我紧紧扯住她的衣角，嘴里哭喊着要为她报仇！”说起大嫂的牺牲，赖华的声音哽咽着。

后来，另外两个朝鲜老乡把赖华抬到了志愿军前线救护所。医生看伤口太大了，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截肢。赖华一听，在手术台上就开始哭闹，坚决不截肢，“我要回前线为大嫂报仇！”一位年纪大的医生看了看赖华的伤口，对两位年轻医生说道：“清理伤口，把骨头对上，三面上夹板。”手术结束以后，赖华被抬上了汽车，汽车上插满了树枝，天亮后，司机将车开到一条水沟边上隐蔽起来，因为美国飞机像马蜂一样来回飞寻找目标。在车上，另一位朝鲜大嫂给赖华一口口地喂着饭。“你吃口饭嘛，你还这么小，吃点才有力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汽车最终平安抵达后方医院。几个月后，赖华得以痊愈并获得了三等功。

赖华作为通讯员跟在连长身边，有一次，一发炮弹过来牺牲了五六个战友。最让赖华痛心的是，很多战友在敌人的轰炸中牺牲后，遗体都无法找回，就这样长眠在朝鲜的青山绿水中。“虽青山处处埋忠骨，但心里怎么可能不痛？我每次想起这样的场面都想流眼泪。我们的志愿军，真的是最可爱的人！”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订，对于这个消息，赖华倍感欣慰：“终于不用打仗了！终于胜利了，牺牲的战友可以安息了！”

“要牢记过去的苦难，不忘历史，珍惜现在的生活。你们要把国家建设好、保护好，这是很多人用流血牺牲换来的……我们的国家现在在世界上有地位了，希望年轻人能够把这个地位和荣誉永远地保护下来，不再受别人欺负。”这是赖华对年轻一代的希望。

赖华

四川省绵阳市人，1952年11月入朝，志愿军第60军181师52团3营7连通讯员，1954年回国。

兰州日报社全媒体首席记者 苏晓 见习记者 王程君/文 记者 李庆/图

责任编辑：王旭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