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芡实满秋池

2022-10-08 08:38:46 智能朗读:

汪曾祺在《夏天》里写道:“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鸡头米,其实就是芡实。

之所以叫“鸡头米”,听父亲讲,当芡实结果时,果实呈球形,尖端突起,从侧面看,像极了湿了毛的鸡脑袋,剥开后可收获一粒粒珠圆玉润的米儿,于是“鸡头米”就叫了开来,倒冷落了“芡实”这一雅称。

一到秋天,芡实的叶子挤满了家乡大大小小的池塘,大者如桌面,小者如蒲团,表面凹凸,芒刺在背,铁红中带一点翠绿,一圈边沿向上翘起,恰似一只只绿玉盘。有的花还开着,紫艳艳的,而长成的芡实果,就埋伏在水下,像一枚枚圆鼓鼓的石榴。芡实一窝一窝地生长着,一株能结出十来只果儿。

趁着露水采割的芡实,最鲜,最好吃,最能售出好价钱。为了不耽搁农活,三更鸡叫,父亲就起了床,穿上胶衣雨靴,戴上手套。为了照明,他还会戴上一具矿用头灯。然后拿起竹刀(一种竹制的刀具,专门用来收割芡实果),挑起一副柳筐,就朝野外走去。有时,我会禁不住好奇,从黑暗里爬起床,央求父亲带我一同前往。

黎明,在虫鸣与蛙鼓声里,父亲弯着腰,面部几乎贴向水面,头顶的那一盏探照灯,照在不足一平方米的水面,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一点幽微的萤火。远远望去,他不时俯身,不时直立,时而移步,时而静立,恰似一只孤独的水鹳。

作为“水八仙”之首的芡实,尤为娇贵,生长其间对环境、温度、水质极为敏感,一旦伤到连接果实的茎杆,水从伤口渗入,就会造成感染,导致植株死亡。采割芡实果时,父亲一般会借着探照灯光,先用竹刀划开叶面,将叶片轻轻拨开,然后俯下身子,透过水面找到芡实果,然后一只手捧它,用另一只手拿着竹刀沿底部划一圈,取下整个果实。

不知不觉,天边开始显露光明,慢慢地,朝霞开始布满东方,一轮火红的旭日冉冉升起,胭脂色的光芒洒在池面上,在一片片芡实的叶面间跳跃着,像撒了一把把碎金子,美丽的逆光,犹如电影里的画面。

一枚枚的芡实果,就这样经父亲的双手从水中采出,水淋淋地装满两具柳筐。父亲一路颤悠悠地挑回来,留下了两行长长的湿漉漉的脚印。

“紫罗小囊光紧蹙,一掬真珠藏猬腹。”芡实好吃,却难剥。首先,从芡实果尖喙处下手,将它小心剖开来,取出一团果肉。剖时,最好戴上手套,以免被果皮上的尖刺扎伤。取出的果肉,上裹一层黏滑的海绵质的外皮,须用水搓洗,方能除尽。

门前的一条小溪,流水潺潺,青雾缥缈,成了村里人家洗芡实的最佳场所。一家人齐动手,将取出的一团团果肉装进竹箕里,浸在溪水里洗。当洗去外皮后,还要去种皮,在不停揉搓中,洗出一粒粒橙红色的米仁。

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是去壳。由于果肉嵌在滚圆的硬壳里,剥时,一不留神,就会弄碎果肉。多亏老祖宗传下来的专业工具——铜指甲!外婆戴着它,从一个眼儿上轻轻地扣下去,用巧劲轻轻一掰,只听见“叮——”的一声,一颗芡实滚入了盘中,它欢跳着、舞蹈着、旋转着,发出好听的清音。堆起来的芡实,好似珍珠,白白嫩嫩,圆圆溜溜,煞是可爱,宛如盛满了白月光。

而因采割芡实,父亲的一双手被染成乌青色,被刺儿扎得肿起,有的刺仍留在皮肉里。见状,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她一边抹泪,一边用绣花针将父亲手上的刺儿一根一根挑出。“疼吗?”母亲问,“不疼。”父亲咧了一下嘴。

为了犒劳一下家人,母亲会用芡实制作一道道美食。有芡实小圆子羹、芡实炒虾仁、芡实糕。然而一家人最爱吃的,是桂花冰糖芡实羹。用旺火将清水烧沸,倒入洗净的芡实,改用文火煮五分钟左右,然后添入冰糖,再撒上一把桂花,一道美食就做成了。由于芡实本身含有丰富的淀粉,煮着煮着,就成了一道口感嫩滑、香糯、绵软的羹。抿上一口,感觉秋水的况味一刹那驻在了舌尖。

多想,在这个秋天,回一趟故乡,于秋水长天,重温一遍采食芡实的喜悦,留住乡愁!

□刘峰

来源: 兰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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