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晚饭花

“斜阳墙角疑铺锦，红黄紫白交相映。也助晚妆忙，风来冉冉香。”盛夏的傍晚，老家院子门前的一株株晚饭花开了，翠茵茵的青枝绿叶上，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晚饭花开得娇艳艳的，开得妩媚媚的，微风拂来，一缕淡淡的花香，在风中萦萦着，香了人，也醉了心。

晚饭花，属紫茉莉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晚饭花有好多名字，胭脂红、粉豆花、煮饭花、野茉莉、洗澡花、夜姣姣、粉团花，因昼开夜合，散发淡淡的香味，有“夜来香”的花名。晚饭花的种子小小的，圆而黑硬，常被称为“小地雷”，又有“地雷花”之名。在晚饭花林林总总的名字里，我还是最喜欢“晚饭花”这个名字，叫起来就像儿时的玩伴阿猫阿狗一样，那样的妥帖，那样的亲切。

每一朵晚饭花，花开五瓣，像喇叭在吹奏，又像裙裾在飘舞，娉婷袅娜。晚饭花开在晚霞里，远远望过去，夕阳的余晖落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上，熠熠生辉，晚饭花便灵动了许多，祥云一般浮现着，飘逸着，渐渐地便融入了低沉的暮霭里，在这蛙声如潮的夏夜里，透着柔柔的美，透着淡淡的香。

晚饭花是开在乡间的花，颇有些隐逸之气，城里是不常见的，只有在乡间“野意饶媚娟”的晚饭花随处可见。小时候，每至傍晚，左邻右舍围坐在门前的空地上纳凉，男孩子手拿着芭蕉扇追赶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爱美的女孩子们摘来几朵晚饭花，摘去花蒂，粘粘的汁液冒了出来，往耳垂上一粘，便成了飘摇的耳坠，花一样的耳坠，映衬着花一样的笑脸。

汪曾祺先生有一篇小说，名字就叫《晚饭花》，“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殷红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非常热闹，但又很凄清。”先生的笔下，晚饭花是诗意的，也是雅致的。小说里明眸皓齿的王玉英就是这晚饭花吧，而在黄昏里暗恋着王玉英的李小龙，总是觉得“要是没有王玉英，黄昏就不成其为黄昏了。”

小院的晚饭花开了，开在落日的余晖里，开在袅袅的炊烟里。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孩童时代，母亲站在开满晚饭花的门前，一声声呼喊着我的乳名，“回家吃晚饭了……”声音悠长悠长。

□田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