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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奎:六盘山上高峰

2021-10-04 15:33:37 智能朗读:

1935年10月,对于橫亘在陕甘宁之间的六盘山而言,就像亿万年前因造山运动而新生一样,是个大日子。如果不是这一年10月的一次偶然,估计它也许就像它的左邻右舍一样,以自己本来的身姿矗立在陕甘宁交界处,像个心怀万千沟壑的隐者,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有关介绍它的文字里感受到,在1935年10之前,它与其他所有能够充当界山的山一样,除了界山的角色之外,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六盘山,是中国最年轻的山脉之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六盘山在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南部、甘肃省东部。南段称陇山,南延至陕西省西端宝鸡以北。横贯陕甘宁三省区,既是关中平原的天然屏障,又是北方重要的分水岭,黄河水系的泾河、清水河、葫芦河均发源于此。

狭义的六盘山为六盘山脉的第二高峰,位于固原原州区境内,海拔2928米。

六盘山是近南北走向的狭长山地。山脊海拔超过2500米,最高峰米缸山达2942米。其北侧另一高峰亦称六盘山,达2928米,由平凉至静宁的公路312国道经此。山路曲折险狭,须经六重盘道才能到达顶峰,因此得名。山地东坡陡峭,西坡和缓。

以上这段文字,是《百度百科》上关于六盘山的简明扼要的介绍。从这段文字的介绍里,我们可以大致看出,因为地球自身的造山运动,六盘山和它的连体兄弟陇山成了陕甘宁三省区的界山,当然,更为符合实际的情况是,因为六盘山和它的连体兄弟陇山的存在,才有了今天陕甘宁三省区泾渭分明的界山。但是,看得出,不论是陇山还是六盘山,不论是体量还是海拔,在中国的名山大川里,应该说,六盘山还是陇山都排不上号。

如果不是因为一支远征军在86年前在此走过,如果不是因为这支远征军的领导者因此写了那阙闻名遐迩的词,也许六盘山的名字也将和它的连体兄弟陇山一样,静静地留在文献里或者是留在为了生计而往来于它东西的陕、甘、宁之间的商旅之人的述说中,除此以外,估计知道它的人就不会太多了。

但事情总有意外。历史的偶然,不仅会改变个人的命运,有时也会改变一个地方一座山的命运。

六盘山,因为一支队伍一个人一阙词,使得曾经寂寞的它因此有了诗情画意,从此开始,它成了中国革命史上的网红打卡地,成了我们学习长征精神时敬仰的地方,也因此翻开了它在自己历史上的新的一页。

我第一次知道六盘山和《清平乐.六盘山》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要求我们背诵、默写,默写、背诵,当时多多少少还有点烦。第二次想到六盘山,它却与我们的个人命运攸关,那一年,当我们怀揣梦想坐在文革后第一次高考的考场里时,发现决定我们命运的作文题目,居然是上小学时老师让我们再三再四背诵默写过的《清平乐.六盘山》的名句《不到长城非好汉》。当我在考场上看到这个题目的一刹那,从心底里感谢老师当年让我们一遍又一遍的背诵、默写,才让我们这些从小就不曾认真读过几本书的人,至少知道了作文题目的出处。虽然在那一年高考里名落孙山,但“不到长城非好汉”及其相关的事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把印象里的六盘山和现实中的六盘山连接在一起的机遇,出现在2014年的夏天,是因为十八大以来的脱贫攻坚,是因为我和我的几个同事一起去南梁革命根据地华池县扶贫,故而有了第一次和六盘山的亲密接触(之后则多次往返,而原先让人望而生畏的六盘山盘山路在我们扶贫之前就早已天险变通途,原先需要六盘而上的车道或羊肠小道早已为隧道贯通东西的高速公路所取代,而若想领略六盘山原有的风姿,则需沿原先的国道盘旋而上),也有了把印象和现实联接在一起的机会。

生活当中有许多事,因为相互之间的勾连,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而丰富的生活,会让我们的思维也变得活跃起来。也许是生活教会了我们理解,也许是岁月让我们学会了理解生活,再读《清平乐.六盘山》的时候,就有了一阙清平乐,好似半部革命史的感觉。

明末清初的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在其名著《读史方舆纪要》里曾经引用《史记.六国年表序》里的一段话来论述西北地区在中国的区域军事战略文化里所具有的地位。原话是这样的:“东方物之所始生,西方物之成熟。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故禹兴于西羌,汤起于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地用雍州兴,汉之兴兴自蜀汉。”这段话,用现在的白话文说就是这样:东方是万物开始萌生的地方,西方是万物最后成熟的地方。据此看来,开创事业的人必定出现在东南,获取胜利果实的人常常出现在西北。所以大禹在西羌勃兴,成汤在亳地崛起,周人建立王朝是因为有丰镐作根据地去讨伐殷商,秦国完成帝业是由于有雍州当大本营才日益强大,汉朝兴盛是从巴蜀汉中开始的。文中所提到的几个地方,西羌、亳、丰镐、雍州,都在现今的秦岭以北,在司马迁眼里都是西北方所属,禹、汤、周、秦的成功,考其根源,都收功实于西北。但司马迁的说法,只是点明了几个朝代收功于此,却没有说为什么会如此,顾祖禹沿用了司马迁的说法,但是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那就是,在他们眼里,这是他们在看待发生在历史上的朝代更迭的一种逻辑,而这个逻辑的形成过程,自然是他们在经过对已经发生的朝代更迭的事实当中演绎出来的,这就是中国的天下大势在西北。当然,这个逻辑能不能用来概括历史上发生的所有的朝代更迭,自然是值得探讨的事项,但如果司马迁生于当代,说不定他一定会在上文之末加上一句:中国工农红军因南方而起,自延安而成,自然,顾祖禹如果生在当下,也许他也会同意这个说法。因为,中国工农红军和第一块红色革命根据地都肇始于南方亦即秦岭以南的区域里,而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取得全国胜利,则是从秦岭以北陕北的延安走向全国的。如果说中国工农红军在未过六盘山之前的若干年,只是在革命道路上的艰难探索,那么自翻过六盘山之后,就意味着彻底摆脱了长征之始一直以来的被围追堵截,意味着中国工农红军脱出困厄,龙入大海,开始了从延安走向全国并最终取得全国胜利的伟大进程。由此说,红军长征成功翻越六盘山,顺利到达陕北革命根据地,应该是中国革命的重心由南向北的成功转移的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是中国革命从艰难走向胜利走向更加辉煌的纪元的开始。在这个过程中,六盘山既是红军长征以来翻越的最后一座大山,也是中国革命一个前后变化的历史节点,而毛泽东充满自信和革命英雄主义豪情的《清平乐.六盘山》则更像是革命从胜利走向更加辉煌的胜利的号角。而这次由南向北的伟大行军,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但似乎也是命运的安排。因为,如果没有这次人类历史上罕见的伟大行军,也许中国革命的胜利会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付出。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由南向北的伟大转移,不仅成了中国革命胜负转换的转折点,而且暗合了古人所说的历史规律,使得中国革命取得成功的进程契合了中国的地缘大势。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历史的必然?个人认为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必然,只能说是形势使然。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红军自江西出发进贵州过四川闯甘肃到陕北逶迤行军二万五千里,其间翻雪山过草地,历经劫难,九死一生到达六盘山,这些经历,都是形势使然,过六盘山自然也是形势使然。但自红军跨过六盘山的那一刻起,红军的命运,中国革命的命运,就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六盘山,是胜利者的中转站,不是出发地胜似出发地,登上六盘山的那一刻,中国革命的胜券已经在握,目标的实现只是时间而已。熟谙历史的毛泽东,自然也熟谙起于东南收功实于西北的古老说法,自然也熟谙六盘山以及六盘山以北以东的陕甘宁对于今后中国革命的意义。也因此,当红军越过六盘山的那一刻,毛泽东就已经看到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已经是时间问题了,因而挥毫写下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一代名篇。当然,如果我们把《清平乐.六盘山》理解成带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杰作,也许更符合中国革命的实际。

回望六盘山,不仅可以让我们看到它在中国革命史上的意义,也让我这个生在甘肃的人,看到了过去我们不曾留意的许多过往,发现自己曾经的孤陋与寡闻。事实上,六盘山并不是一座孤立的山,诚如前文所言,六盘山也就是古陇山,而且是古陇山的第二高峰。它与陇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南往北看,陇山是头六盘山为尾;从北往南数,则六盘山是头陇山为尾,两者首尾呼应,形成了自己独有的气质,在红军长征经过之前的历史长河里,已经有了他们自身不俗的历史。

其一,陇山古称陇坂、陇坻,实为联通中原与西域以及陇右与蜀中的交通要道。研究告诉我们,它是喜马拉雅运动中隆起的,沟谷深峻,极少平地,构成了西安以西东西陆路交通的巨大阻碍。它和秦岭之间的宝鸡至天水渭河峡谷不易通行,所以古代由关中西行的交通线,大多都是沿着发源于它的东南或西南走向的河谷和山口开辟的。因此,至少在秦汉以后,它既是一条陇东陇西与陇南的重要的自然地理分界线,又是一条重要的人文地理分界线。历史上由中原、关中通往陇右、西域,或由西域进入中原,陇山为必经之区。而陇山之山大谷深、群山逶迤,历来被视为畏途。所谓“其坂九回,七日乃得越”,“西上陇坂,羊肠九回”等,就是对陇山交通异常险阻的真实反映。千百年来,从关中西进翻越古陇山的道路自北向南主要有瓦亭道、鸡头道、番须道和陇坻道。而其中的陇关道也称陇坻道、汧陇道或陇关道,是关中平原穿越陇山通往陇南(甘肃南部)的交通要道,开辟时间可以上溯到西周时期秦人对陇南的开拓。

其二,历史辉煌。史书记载,西周是得关陇之利而兴盛的第一个王朝。周人故地原本是在豳即现在甘肃的庆阳和陕西旬邑、彬县一带。西周的奠基人古公亶父因受戎氐之逼而从豳率族人南下到岐下周原(今陕西岐山)一带,从此周人得关陇之利而兴八百年基业。

自周宣王起陇山及其周边,成了秦人龙兴之地。《史记.秦本纪》对这一过程的记载有清晰的脉络。西周早期,秦人的先祖的职业应该是周王室的驭马手或马伕(用现在的话说,尽管身份低下,但也应该是周王的身边人),随着其身份的不断变化,秦人的一支的封地也有了从其先祖封地赵城到新的封地犬丘的变化。而随着秦人先祖的这一支人马的封地从赵城改封到犬丘的变化,也拉开了秦人对陇山及其周边地区的深耕与开拓。随着秦人对陇山左右及周边地区的深耕与开拓,秦人的家业、身份、社会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完成了从周的附庸向诸侯强国的蜕变,而这个过程又是随着秦人先祖的脚步以陇南、天水为中心向东向北亦即从陇山以南以西向东向宝鸡、关中、陇东一带迈进而完成的。因此我们说,秦人是占有陇山地利而完成了从附庸到诸侯强囯的蝶变的。

春秋时期,史书记载的秦穆公霸西戎以及近些年来在陇南礼县发现的秦公大墓,说明至少从穆公前后开始,秦人的势力已经覆盖陇山左右,拥有了陇山以西以南的广大区域,特别是穆公霸西戎,给秦人带来了空前的发展机遇,其一因拓地千里使秦人的生存空间大为扩张;其二戎人善战,霸西戎使得秦人的军事能力大为改观;其三霸西戎使得陇山东西尽为秦人所有,为其独擅周人养马之利创造了条件。由此,成就了穆公的霸业,也为其后秦人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平王东迁,给秦人的发展再次提供了历史性机遇。《吕氏春秋》有评,“平王东迁,赐秦以岐、丰之地,而周始弱”。周王室因失去了其先祖发家之地岐、丰而日渐衰弱,而秦人因为拥有岐、丰由此而日益强大。秦得岐、丰,也就意味着秦人拥有了陇右及关中之利。

而秦至孝公商鞅变法、秦人徙都咸阳之后,真正实现了历史性跨越,一跃成为了七雄当中的最强者,而能够实现这一历史性跨越的重要原因之一,则是秦人据有陇山关中而能尽得其地利之便,“秦四塞以为固(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故称四塞也叫关中),北有甘泉、谷口(陕西泾阳至礼泉一带),南带泾、渭(泾水和渭水),右陇(陇坻也即陇山)蜀,左关(函谷关)、坂(崤坂),此霸王之业也”(战国时人范睢语),凭借着区位优势,秦人实现了振长策而御宇内、履至尊而制六合的千古伟业。

秦末农民起义的急风暴雨,打断了始皇帝想把帝业传至万代的帝王梦,刘邦的汉朝代替秦朝立都关中,越陇山取河西经营西域,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强盛王朝。

当然,陇山(亦即六盘山)能让我们值得回望的,是自秦人为周天子在陇山牧马开始,陇山周边地区一直以来都是畜牧业繁盛之地。如果我们用现代的航拍技术搞一次历史穿越,你会发现,从现如今位于陇山以东的陕西宝鸡陇县的关山牧场,一路先向南到甘肃陇南市尔后折向西,经川西若尔盖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再向西沿青海门源祁连山北麓一路向西抵达甘肃酒泉的阿克塞,你会发现在这一片辽阔的区域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连绵不绝的广阔的草原,这一辽阔足以和漠北草原相媲美的壮美空间,为我们理解史书记载的自西汉以来陇右畜牧天下饶的说法提供了最好的注脚,而在这辽阔的草原间可以展开四蹄自由奔驰的骏马和牛羊,自然也为产生强悍的军事集团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也为我们理解东汉时羌人的强盛,十六国时期吐谷浑的崛起,唐宋时期吐蕃和西夏的强大提供了思考空间。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有人控制了这漠南漠北两大草原带,到底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西汉(自武帝至宣帝时实现了漠南无王庭)和安史之乱之前的李唐王朝(太宗击败颉利可汗之后,标志着李唐已经控制了漠北)之所以强盛,与其有效地控驭陇右、河西进而控驭西域以及对漠北草原的有效控制不无关系。

其三,地标价值明显。陇山(六盘山)不仅是甘陕交界处呈西北—东南走向的一座界山,也是渭河与千河(古称汧水)、泾河的分水岭。陇山以东的水溪尽入渭河,而陇山以西的河流则尽与泾河,待其二者千迴百转之后在陕西西安以北汇合时,泾渭分明则不仅是一个成语的源头,也表明了关陇之间不易言说的差别,而二流交汇形成的大渭河不仅是母亲河黄河进入黄土高原之后接纳的最大支流,也向世人表明了二水的分水岭的陇山有别于他山的异秉。历史上的陇山,事实上是多个文化因子的交汇区,关中、巴蜀、陇右、朔方,不只是一些名词,事实上每个名词的背后都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而这些文化积淀的因子也因六盘山陇山而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关陇文化圈,诞生了历史上深刻影响了西魏至隋唐帝国的关陇集团,从而造就了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最为人称道的大唐盛世。

如果说,以上所说六盘山也即陇山的一切也只是六盘山南部的情形,而从六盘山向北向东一路行去,固原、银川、榆林、平凉、庆阳,都是历史上的名镇,因“南阻秦岭,西收秦、陇”而称雄一时的十六国时期的大夏,和以固原、银川为中心,依托陇右河西与两宋分庭抗礼的西夏国,也让我们印象深刻。大夏和西夏虽然立国的时间长短不一,但都曾以强悍著称。当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的陕甘宁边区红色根据地的名字,更是让我们精神为之一振,因为它的存在,才有了其后红色政权波浪壮阔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才有了1949年以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工程,才有了进入新世纪特别是中共十八大以来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才有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这一切,在中国工农红军胜利翻越六盘山时就是它的序幕。而今新时期一带一路新丝绸之路的建设,给关陇地区的建设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动能,也为我们展望未来提供了更大的空间。而在此背景下,我们再读毛泽东的那首《清平乐.六盘山》,一种新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红军走过了六盘山,留下的不仅是足迹,还有那为达目的百折不回的精神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无限憧憬。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长城不管有多远,是好汉就一定要到达;行程不管多么艰难,我们一定会朝着目标奋力向前。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目标已经明确,号角已经吹响,我们能不能像前辈一样,披荊斩棘,奋勇向前,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责任也是历史对我们的考验。

来源: 兰州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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