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
20年前,我能有幸走进西北民族大学的校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年刘老师的教诲。
我家位于甘肃省天祝藏族自治县,土地贫瘠,资源匮乏,一直都是有名的贫困县。俗话说,再穷不能穷教育——但是,在我们那里,这句响亮的口号是难以落到实地的。教学楼、校舍、教学用具、师资力量、配套设施……处处都要用钱,要项项都配置到位,几乎是不现实的。
其他的倒还能克服,最紧缺的就是教师。在我们这样的地方,能请到一个老师都是很困难的事情。老校长就是全校唯一的老师,也是全校的勤杂工。
老校长日益年迈。
刘老师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我们学校的。刘老师是来支教的。
刘老师来自大城市,年轻,漂亮,特别爱笑。我们都很喜欢她。
刘老师讲课不按教科书一字一句地讲,她经常给我们穿插讲一些小故事,她亲身经历过的故事。那些故事遥远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新奇得就像后山上时不时闪现的不常见的小动物。
我们眨着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刘老师一待就是好几年。我小学毕业了,我初中毕业了,我考上县城的高中了。
刘老师要回去了。刘老师说,她当初签的是对藏(区)的对口支援协议。她的同学都是汉族,争先恐后报名参加了对少数民族的对口支援,分布于全国各地的偏远地区的学校。
她已经超期支援几年了,现在必须回去了。
刘老师说,还会有一样来自于大城市的更优秀的老师来这里给大家上课。
我们很不舍,尤其是老校长。老校长跑了几十里路,从一位德高望重的寺庙主持手里“请”来洁白的哈达,亲自给刘老师带上。
刘老师给老校长深深鞠了一躬,又给专程赶来给她送行的乡亲们鞠了一躬,怀揣几本同学们的作业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校长流泪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第一次看见老校长流泪。
我们都说老校长是没有“长”泪水的。
当我毕业后,我义无反顾地选择支教。
我没有选择回到家乡,而是到了千里之外的贵州。一所全是彝族孩子的学校——我觉得,这样做才能回报刘老师当年的无私付出。
这些孩子很可爱。这些孩子很朴实,这些孩子很聪明。
我讲课时不按教科书一字一句地讲,经常给孩子们穿插讲一些小故事,我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包括我和刘老师之间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尽管生活艰苦,条件有限,还是有孩子考入初中,升上高中。
当我要离开的那一天,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刘老师要返回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体会到了刘老师当时的心情。
我给专程赶来为我送行的乡亲们鞠了一躬后,怀揣几本同学们的作业本,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怕孩子们看见我流泪。我觉得,老师不应该在学生面前流泪。
又一批毕业生要踏进社会了。他们都面临着新的人生和新的选择。
当支教的号召发出后,不少同学都踊跃报名。这其中就有我的学生。
巴沙克是哈尼族。他是当年全县三个大学生之一。
巴沙克有一双纯洁的眼睛,我莫名地觉得少数民族同胞都有着同样一双纯洁的眼睛。
我问他准备去哪里。他羞涩地说,他的女友是白族,从女友那里得知那个白族聚集的地方需要支教服务。于是,他们商定,一块去支教。他相信这样共同而特别的经历,会成为他们宝贵的回忆,也会让他们的情感更加牢固和忠贞。
我觉得他讲课时可能也不会按教科书一字一句地讲,离开时可能也会怀揣几本同学们的作业本。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他讲,想到这些,突然就语塞了。
宣传支教的横幅在风中微微飘扬,“青春在奉献中闪光”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我知道,我无需再多说一句话了。
□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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