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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儿圆

2020-09-24 00:00:00 智能朗读:

汪星辉,笔名星光,甘肃会宁人,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多年从事陇中民俗文化挖掘与传承;从事写作十余年,著有《阵地》《市场》《罐罐茶》等多部长篇小说。

汪星辉,笔名星光,甘肃会宁人,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多年从事陇中民俗文化挖掘与传承;从事写作十余年,著有《阵地》《市场》《罐罐茶》等多部长篇小说。

    “武儿,回来时带一盒香。”母亲在溢香冒气的厨房里喊道。

    太阳刚下山。

    东山顶上映着一片橙红色的光晕;淡淡的,艳艳的,像雨后的彩虹落在了山头。

    天空蓝得遂心如意,蓝得平心静气;头顶上空几朵带着红帽的云彩正在调皮地憨笑。

    厨房是一眼箍窑;无头无尾,从东向西横在院子的北面;低矮的门里不断向院中涌出胡麻油的诱人香味和浓浓的蜂蜜的香甜味。

    “快去快回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母亲催促道。

    放下笔;我出了门;牵了驴。小黑驴很欢快,一跳一踏,点头晃脑。

    小卖部在饮驴之路必经的一户人家的一眼窑的后墙上打开的一个矮门里;买香的当儿,失去管束的驴子连蹦带跳,兀自下到沟里去喝水了。

    三三两两的村人或吆着调皮的毛驴、或牵着傲气的骡子、或赶着憨厚的黄牛皆来沟边;几只驴子在土厚有一尺的那个驴打滚干涝坝里尽兴地打着滚,抖起阵阵尘土。

    驴儿昂昂,牛儿哞哞,羊儿咩咩;远远近近的人家烟囱里炊烟缕缕;庄子里婆娘们喊自家孩子的或柔和或带点气愤的呼唤声此起彼伏;谁家的几只母鸡被狗追得咯咯咕咕在慌乱逃奔。

    顽皮货!下去能有我们孩童吃三顿饭的光景了,驴子们却还不见上来。

    我向沟底探头;向那伙驴子欢闹处扔下一块土疙瘩。

    “嘭!”土块在驴伙里炸开了花;驴们在土雾中像狼撵来一样惊慌又欢快地向沟畔奔上来。

    太阳下山后溜得真快啊;西山坡上的人家和树林已经浸在黑黢黢里;东山顶上,红晕早褪,那颗每日傍晚起得最早也最亮的星星已经勤快地爬上山顶一拃高了;迟回家的鸟儿慌慌张张从头顶急匆匆地飞过。

    “快回家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我在心里催促它们道。

    母亲在扫院;我赶几只仪态端庄如贵妃的母鸡进了鸡舍,听见它们在架上为争地盘而咕咕吵架。

    天渐渐黑了下来。东山顶上有那种朦胧而深邃的却又清肃的亮光。

    “武儿,把手洗了,端献盘。”母亲在大门口放了扫帚,边进厨房边喊道。

    院正中有一个小圆石头桌;石头很粗,上面像石磨一样还有纵横纹路;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两百年的故事了。

    一盘苹果和梨,一盘西瓜,一盘糖饼,一碗蜂蜜;三个盘子围了一个碗合成了一朵超群出众的巨花摆在了石桌上。

    这时,东山顶上越来越亮了;万籁俱寂;近处田里偶然传来一声冒冒失失的蛙鸣,但随即觉得不合时宜地噤了声。

    晚饭是油饼蘸热蜂蜜。八月十五吃油饼蘸蜂蜜只有陇中人;别的地方没见过也不曾耳闻。

    这时;月亮羞答答地在东山顶上冒出了一条亮亮的丝线儿;黄色的;像一道细镰刃。

    母亲在院子里的院中处点了一支香;还喃喃地祈祷着什么。

    “别急,给月亮献一会再吃。”母亲说;插完香,她坐在了石桌前。

    月亮不急不慌慢慢上升,先是银镰刃,后是银色瓜牙状,接着像只玉碗……一副羞怯又温存的样子;它带着迷人的魅力,明澈而又温馨,微微颤抖的光芒揺荡着人的心灵轻快而又激动、轻松而又凝重、轻盈而又敬畏。

    心灵像是在等待什么,在等待什么呢?

    “月亮圆了。”母亲欣喜地说道;她像等待月圆已然好久了似的一种欢喜。

    终于,月亮在东山顶圆了;又大又圆,端庄娴静;像一面薄薄的银镜。那镜子像是嵌在了东山顶上;银白中略带有一丝鹅黄;明亮又深邃,沉静而神秘,华丽又冰洁,高远而近在咫尺。

    近得仿佛一弹弓就能打着。我定眼凝望着月亮。

    父亲曾说,月中有个仙女、有个玉兔,还有个伐树的男人;我瞅得眼花,没有看到;月中似乎有个弓腰曲背的老人在慈祥地抽烟锅。

    开饭了!母亲分了两个果梨和两牙西瓜于一瓷盘中,继续给月亮献;我们开始吃油饼蘸蜂蜜。

    好甜!好香啊!

    把蜂蜜用胡麻油炼到沸腾,用热油饼蘸香甜的热蜂蜜吃;有多好吃,你去问嫦娥吧。

    吃饭的当儿,我继续不时地瞄几眼月亮,还是没有看到嫦娥和玉兔,犯了错误的那个男人一定也是到哪里去偷懒了。

    我想。父亲可能是骗我们的;那么美丽的月亮上怎么都是犯了错误的神仙呢?

    可是那首诗上明明说“秋夜银河分外明,嫦娥寂恨广寒宫。吴刚伐桂思斟酒……”还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有点糊涂。

    母亲吃得很慢,她柔柔地看一眼月亮,又咬一口油饼;有时在鼻子里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知道,母亲想她的丈夫——我的父亲了。

    父亲去世时我才七岁,母亲三十岁。

    父亲对节日的重视就像他饭后必吃的烟卷一样。端午插艾吃粳糕,七月十二瓜果琳琅摆上桌,八月十五糖饼蜂蜜献月亮,重阳携父登高山……

    月亮升上一杆高了;它悄悄爬进了院外那一排杨树的树冠里,把斑斑驳驳的叶影投在院子里。树上的叶,银光闪闪;院中的影,影影绰绰。

    花园里的菊花正散发着一阵阵醇香朴实的气息。似乎在这皎洁清丽的夜里,有一位芳菲馥馥的仙女在飞舞;有一种甜蜜、神圣、超自然的明澈又朦胧的力量在盘旋。

    父亲说,重视节日,就是一种信仰。

    父亲说,重视节日,就是一种敬畏;对天地日月的敬畏,对可有可无的神灵和人类自身的敬畏……

    有了信仰,行事才知规矩;有了敬畏,处世才顺天理。

    那时,我三岁。我不懂;我操心的是过节的吃喝。

    但我还是托起下巴,瞅向月亮。信仰是什么呢?敬畏什么呢?心儿都瞅花了。

    院墙上东山的上半身正映在清丽的月光之中,像是沉浸在宁静月夜的那种庄严而又灵秀的魅力里。

    此时,田中的,沟里的,远处的,近处的青蛙一声声将它们缠绵又清亮的歌声抛向夜空;远近回应,交替和谐。

    哦,我终于明白。

    这清越激扬又悠悠柔柔的蛙声,分明是月夜的主题曲啊。是因为父亲说月中还有一只玉蟾吗?难道月中的玉蟾和人间的清蟾真的在对唱吗?

    我看到,月亮在随着歌声而颤抖,抖动人间万物晶莹颤动。

    山上传来野鸟的呱啦声,隐隐约约;沟里什么鸟哼哼地打着鼾声,低沉而缠绵;空中还有野鸟飞过,扑扑嗒嗒。

    “快回家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我在心里冲它们喊道。

    “唉,你爸走了三年了。”母亲款款地站了起来,用月亮清辉般的声音带点叹息地说道。

    “妈,爸爸说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急了,对母亲嚷道,“不管他在哪,此刻,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

    真是的,连这个道理,作为一个大人竟不知道。

    “傻孩子。”母亲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蜂蜜的香甜味在嘴里,在唇边,在脸颊,久久萦绕;我贪婪地舔着嘴唇。一股山风唐突地吹来,大方地偷吃了蜂蜜和瓜果之香,然后窃窃笑着洋洋飞去。

    我傻吗?哼;我可不觉得。

    月亮似水一般浸满天地。它把一片皎洁而带有梦幻的清辉洒遍了大地。山岗、沟壑、川道和村庄都沐浴在这思念与梦幻的清辉里;这分明是对人间离别之情的挑动,抑或抚慰。

    “慢点爬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我冲月亮喊道。

    月光溶溶,月亮在微笑,它温柔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汪星辉

来源: 兰州新闻网 兰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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